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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0章 人微言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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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見看著錄像中那個動作和話語略有幾分幼稚感的小小的自己, 嘴角揚起的笑意一刻都沒有淡去。

小小的自己,就像是一個陌生的孩子。看著她時,花見心中隱隱浮起了一種難以言說的熟悉感。

於她來說, 小時候的記憶只是破碎的片段而已, 不總是能夠記得真切。不過五歲生日的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, 她倒是留下了清晰的記憶。

尤其記得那件和服穿起來很麻煩。她手忙腳亂地搗鼓了好久都沒能穿上, 臉都漲紅了,急得差點就要哭了出來,最後還是在母親的一句“生日的時候可不能掉眼淚”之下才總算是止住了淚意, 笨拙地穿好了衣服。

也記得那天吃蛋糕的時候不小心把奶油粘在了袖子上, 被她偷偷地擦幹凈了,幸好沒有被母親發現。

“那戶結婚的人家, 小孩今年都已經上初中了喲。”惠子在一旁嘮著家常, 感嘆似的說了一句,“時間過得真快啊。”

花見頷了頷首。

“是啊。”

錄像已經快放到結尾了,煙火也已燃盡。年幼的花見蹦跶著走在回家的路上, 嘴裏還嘀嘀咕咕地說著還想看煙花之類的話。

“夏日祭的時候也會放煙花呢……”她突然想到了這事, 扭頭問外婆道,“現在村裏還會舉辦夏日祭嗎?”

“會啊。”

“是這樣啊……”花見輕嘆了一口氣,“仔細想想,我真的已經很久都沒有去過夏日祭了呢。”

從去往橫濱讀大學起, 她就再也沒有見過青森的夏天了。往返機票實在太貴, 身為窮學生的她實在是付不起。等到能負擔得起往返機票的費用了, 她卻沒辦法在夏天輕輕松松地請假。

而在大學之前的暑假, 也並不多麽清閑。她每天都是在送報紙—送牛奶—回家預習功課之間度過的, 沒有空閑去夏日祭,也根本沒有去玩的心思, 對於夏日祭的記憶也有些淡忘了。

唯一記得的,居然是夏日祭小攤上賣的章魚燒。

“在夏日祭賣章魚燒的應該是秋田家的爺爺吧。他做的章魚燒真的太好吃了。”她小聲感嘆著,“絕對是全世界最好吃的章魚燒。”

“想吃秋田家的章魚燒的話,去他家的店買不就行了。”喝空了一罐啤酒的父親毫不猶豫地從紙箱裏拿出了一罐新的,指尖一挑,輕松地打開了拉環。他先灌下一小口啤酒,擡起手隨意地為花見指了指方向:“就在……出門右拐,直走,第二個路口在右拐,然後再直走,然後再左拐一下,就能看到了。”

這種描述方式未免有點太抽象了,聽得花見不自覺地蹙起了眉頭。她明明把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,不知為何這些字句落在心間,卻變成了一團漿糊。她只好迷迷糊糊地點著頭,應道:“哦……我知道了。是新開的店嗎?”

“開了好幾年了。”父親說。

“咦?是嗎?我怎麽完全不知道。”

其實她連秋田家的爺爺開了一家章魚燒店的事都是一無所知。

惠子摸了摸她的腦袋,輕嘆著氣說:“因為你每次回來都是癱在家裏當阿宅啊。”

從母親嘴裏蹦出來的這聲“阿宅”聽得花見忍不住想笑——畢竟這個詞實在是和中年女性太不搭了。

她捂著嘴,努力藏起笑意,問母親道:“阿宅這個詞您是從哪兒學來的?”

“綜藝節目裏。”

以一種頗為驕傲的語氣,惠子如是說。

這讓花見更想笑了。恰好這時,一直在客廳游蕩的哲學家跳到了她的腿上。在它逃脫之前,花見趕緊把它摟在了懷裏,輕撫著它那柔軟的黑色皮毛。

小貓咪落入了她的手中,花見當然也不會忽略大貓咪的動向。她扭頭看向窗簾底下,一眼就見到了那根依舊露出在外面的毛尾巴。

對於橘子汽水的膽子,她已經徹底沒有任何的奢求了。她只能希望它明天早上可以鼓起勇氣從窗簾底下出來。

“說著說著,突然有點想去夏日祭了。可惜今年夏天我也沒辦法回家。”她小聲抱怨了起來,“工作真的太辛苦啦,我簡直就是被騙進了黑心公司嘛……呃。”

家裏的氣氛實在是太過愜意,一不小心讓她把很要命的話給脫口而出了。

怎麽能說港口黑手黨是黑心公司呢——更何況幹部中也就在身邊!

花見慌了,她很不爭氣地慌了,急忙扭頭看向身旁的中也,暗自希望著他不要把自己隨口所說的這句話放在心上。

以他此刻的神情看來,中也似乎確實沒有在意花見的話。說不定他根本就沒有聽到她說了些什麽——他完全是一副出神的表情。

花見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麽,也不知道他究竟從什麽時候起就表現得心不在焉了,但他大概是沒有聽見自己剛才的小小抱怨,對此花見倒是很慶幸。

不過中也那心不在焉的表現,她就無法慶幸了。她試著喚了中也一聲,可是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。他依舊是盯著電視機,盡管上一段錄像早已經結束,屏幕也已轉為黑色,能看到的只有倒映在屏幕上的模糊人影而已。

“前輩?”花見雙手捏著哲學家的兩只爪子,輕輕地在中也的腿上撓了兩下,堅持不懈地呼喚著他,“前輩前輩前輩?”

在哲學家的“幫忙”之下,中也總算是回過神來了。

“怎麽了?”

“我還想問您怎麽了呢。”花見小聲嗔怪著,“您為什麽突然開始發呆了?”

“呃……沒什麽。”

中也扯了扯嘴角,將話題搪塞過去了。

他並不想說自己是因為剛才的錄像帶而失了神。

就算他表現得再怎麽自然,花見也能感覺到他這是在藏著些什麽。她下意識地想要多問幾句,話到嘴邊卻又停住了。想了想,她還是沒有再說什麽,只是攥緊拳頭敲了敲他的手背而已。

時間也不早了,中也不好意思再在早川家多叨擾太久。他站起身,正想向長輩們道別,卻被外婆叫住了。

“這麽晚了,外面很危險的哦。”外婆握住中也的手,語重心長地勸著,“這幾天就在我們家住好了。反正你明天也要過來的,不是嗎?正好省點麻煩嘛。”

“對啊對啊。”惠子也在一邊幫腔。

此話一出,異議最大的不是當事人中也——而是花見。

她拍著桌子,無比認真地抗議著這個提議,把每個字都說得擲地有聲:“現在一點也不晚啊!而且我們這邊的治安也不差,中也不會出事的!退一步說,就算治安差得不行,他也絕不會遭遇危險!”

這可不是什麽誇張。這真的是事實沒錯。

港口黑手黨的戰力天花板中也怎麽可能在青森遇險呢?

但她人微言輕,提出的抗議也沒有多麽的響亮,以至於完全沒能說動外婆和母親。而直面著長輩熱情的中也,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才好,只能無奈地笑著。

花見忽然意識到了孤立無援的糟糕性。她慌忙尋求起了外援的幫忙。

“爸爸,你快說兩句嘛……呃。不是。你怎麽已經喝上頭了?”

花見看著醉醺醺的父親,難以相信這個酒量相當不錯的男人今夜居然被兩罐啤酒給放倒了。

顯然她並不知道,人在心情糟糕的情況之下,是很容易就會醉倒的。

外援根本沒能派上用場,而人微言輕的花見也完全沒能扭轉外婆的母親心裏的小九九。

這場姑且算是爭論的對話,以中也留宿早川家的結果告終。

“小中就睡見見的房間吧。雖然房間不大,但是打個地鋪的空間還是有的。”

這簡直就是意料之中的結果,畢竟家裏唯一的一間客房已經隸屬於外婆了,所以花見的房間理所應當地分配給了中也。

花見覺得自己簡直是被惠子安排得明明白白。她也不想多辯解什麽了,只悶悶地點了點頭,努力不讓自己表現得有多麽不情願。

但她也並不是因為中也住在家裏而心生抗拒,她只是……

……好吧。她自己也說不清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怎麽回事。

總而言之,還是乖乖聽從安排比較好。

花見的房間就在一樓,正對著樓梯,確實不太大,不過只要把書桌和床往角落裏推一推,就可以挪出足以容一人躺下的空間了。

中也站在房間門口,打量著房間內的擺設,忍不住翹起了嘴角。

這裏就是她長大的地方啊。

正如這個家裏的其他地方一樣,她的房間也是同樣的簡樸,除了擺在書桌上的幾個裱了畢業照的相框之外,就沒有別的裝飾物了。單人小床擺在巨大的窗邊,只要側過頭,就能看到窗外的綠植了,實在愜意。

但根據住在這間房間十幾年的花見本人所說,窗在床邊,完全不是什麽愜意的設計。

“每天早上都會被刺眼的陽光照醒,這窗簾根本擋不住光。我下次回家,絕對要換成黑色窗簾。”

她抱怨似的說著,從櫃子裏抽出一床被子。正準備從抽屜裏找到床單,她卻忽然發出了“咦”的一聲。

“怎麽了?需要我幫忙嗎?”中也問。

“不用了不用了。我只是看到了……”她從抽屜裏拿出了什麽,“……一件和服而已。”

淺粉色的布料,繡著櫻花的圖案,看起來倒是精致得很,但花見卻從沒見過這件衣服。

要說起來,她已經很久都沒有穿過和服了。

估計是媽媽買的吧。她想。

她把和服放回到了原處,繼續她的鋪床事業。一邊鋪著,她還不忘對中也說:“我們快點來決定一下誰睡床誰睡地板吧。”

“我睡地板就好。”

“不行不行。主動讓客人睡地板,我會很不好意思的。”她將垂落的一縷發絲捋到耳後,“用公平的方法做出裁決吧!”

公平地決定出了睡地板的權利隸屬於誰,她就不會產生任何的愧疚感了。

而她所說的“公平的方法”,當然是指——剪刀石頭布。

只一局定勝負,輸家就得睡地板。

“哼,我輸了。你乖乖地睡床吧。”

被花見的布狠狠包住了的中也以一種分外輕松的口吻如此說著。聽這語氣,他似乎對現狀還挺高興的。

花見輕笑著把錘了錘他的腿,把枕頭塞進枕套裏。見中也拿著水杯走出門外,她趕緊把自己的空杯子遞給了他。

“請幫我也倒一杯水!順便再拿一根巧克力冰激淩吧——一定要巧克力的喲!”她笑嘻嘻地說著,彩虹屁立刻跟上,“謝謝前輩!前輩最好了!前輩是大好人!”

她的拙劣誇獎聽得中也直想笑。他接過杯子,說:“只是幫你拿個冰激淩就能變成大好人,你對好人的標準未免也太低了吧。”

花見嘿嘿笑著,滿不在意似的說:“把標準放低一點不是挺好的嘛。”

這話好像也挑不出什麽錯處。

當中也打開冰箱時,花見總算是鋪完被子了。趁著中也還沒有回來,她先躺下試了試。可能是因為她鋪得相當用心——但其實是因為床墊很厚的緣故,躺在上面完全感覺不到堅硬的地面。花見甚至覺得地鋪好像比自己的床還要稍微軟上那麽一點。

被柔軟的棉花承托著,惰性又開始泛濫起來了。花見悠悠閑閑地癱在地上,掏出手機刷起了推特,恰好看到了Mr.HAT在幾小時前發布的一張大海的圖片。

在這條動態下方的定位處,顯示的是“青森縣”。

花見毫不猶豫地點了一個讚——只要是和青森有關的一切,她基本上都會點讚。

點讚之餘,她還留了一條評論。

“@是見見呀:帽子君也來青森了嗎?好巧鴨(/≥▽≤)/”

在評論發送成功的那一刻,她聽到中也擺在桌上的手機發出了振動聲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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